羚羊

Chapter20

（这不是大结局大家放心看）

等候室气氛凝重。

朴珍荣心道这一天还是好死不死地到来了。接到Mark的电话时他正在和崔荣宰聊科学养龟，从Mark慌乱的描述中得知了林在范那并不乐观的现状。

三年前，同一个位置，朴珍荣和金有谦并肩坐在连排座椅上，金有谦说，你这是在害他。

自己当时是怎么反驳的？

让他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日子还长，你又能保证他在对生活重新充满希望时不会遇到一个新的人。

金有谦的笑多讽刺啊，如今化作一个巴掌打在脸上火辣辣地疼，如果他现在在场，不知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记忆里的场景像压抑的老式黑白电影。

充满酒气的房间，那个男人坐在黑暗里一言不发。朴珍荣参加完葬礼匆匆赶到他家，推开虚掩的门，却不敢开灯，小心地走到他身边坐下，直到天亮。

眼前看得清了。

散落一地的照片，以及离它们很远的酒瓶。

有一个人的，也有两个人的，但更多的是那个人的。

他开始断断续续地说话，酒精使原本清亮的嗓音变得沙哑，朴珍荣有些心疼。

「我一闭上眼就能听见他的声音……」

「在那种地方，那么冷……」

「可能他是上天给我的礼物，现在时间到了……就要收回去了……」

「哪怕是一死了之……但是我不可以……太痛苦了……珍荣……」

「我快撑不下去了……」

……

催眠师说过，意识忘记了，潜意识仍然无法被欺骗，那件事带来的创伤也好伤害也好开心也好不开心也好，都会一直作用着，除非当事人自己释怀，只是耗费的时间无法估算罢了。

朴珍荣帮林在范做了决定。

只是谈谈心，没事的。朴珍荣说。

这一试便成功了，关于已故爱人的一切被藏进了潘多拉的魔盒里。林在范深信自己不过是经历了一场背叛，人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他又能撑下去了。

精心编造的谎言类似蜗牛壳，它脆弱，不堪一击。只是一支镇痛药，药效过后伤口带来的折磨不会减轻半分。

倘若伤口能在阵痛药物作用的那段时间里愈合。就像朴珍荣最开始希望的，如果林在范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再不济，朴珍荣想到了研究所里的IH57系列智能管家。

“博士，在范他怎么了？”Mark小心翼翼地出声，把安静撕开一个小口。

谁能想到一个单纯的替代品会对他的主人萌生爱意？事到如今之于Mark，又太不公平了，他不该承受这些。

“未来会告诉你的，先不要问。”朴珍荣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且温和。

Mark听完便不再作声，目光再没离开过治疗室紧闭的门。

假如自己没有自作主张，假如他能挺过去，假如Mark没有出现在他的生活里……现在的林在范，会不会更开心一点？

金有谦的那句话，在朴珍荣的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

-

林在范记起了全部。

失去的依旧失去了，眼泪也流干了，心脏空出一块，疼痛，又有些麻木。

段宜恩爱他，这份爱曾让他如沐春风，也曾让他痛苦而夜不能寐。旧事带来的感知鲜明深刻，仿佛昨日重现，本该血淋淋的创面却变成了一道不痛不痒的伤疤，压在心上，让人呼吸困难。

林在范恨段宜恩。这份恨意是段宜恩离世后他摇摇欲坠人生里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有想过段宜恩的死只是一个玩笑，一个借口，段宜恩不想再见到他了，便编出这样无耻的理由逃避。

却又在看见他定格的笑脸时溃不成军。

是啊，他怎么会逃？过去这个人捧着他的脸说要一辈子赖着他，做鬼也不要放过他。

林在范就当成恋人之间的玩笑话。

没想到一语成谶。

上辈子欠他的，这辈子索性还清了。

……

起身，行走，打开治疗室沉重的门，这一系列动作林在范完成地很艰难。

「人命在呼吸间。守着你的都是爱你的人，不要辜负他们。」医生送走他时说了最后一句话。

“在范！”Mark第一时间跑过来抱紧他，像在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宝物。

眼泪没有任何征兆地淌过脸颊，无助的感觉铺天盖地而来，此时的林在范只想用尽全力，把怀中的人填进心中那块漆黑的深渊里。

“你好狠。”林在范说。

-

金有谦来到治疗中心看到的是这样的一幕。

林在范抱着一个男人泣不成声，朴珍荣站在离他们三米不到的距离默默看着，神情复杂。

朴珍荣很快注意到金有谦，转身拉着他走到室外。

“怎么回事？”金有谦语气算不上友好。

“在范什么都想起来了。”朴珍荣平静地陈述事实，“你说的对，都是我的错。是我擅自让在范按照我的剧本走他的人生。”

“你现在意识到这些一点意义都没有。”金有谦朝天翻了一计白眼，指了指屋里头，“那个人是谁？”

朴珍荣沉默了，和金有谦对视了半晌，又把视线转移到一旁的假山上，“我仿照段宜恩的脸设计的人型机器人。”

金有谦先是怔住了，但他很快不敢置信地笑起来，挤出一句“我真的服你”。

室外温度接近冰点，朴珍荣的手在大衣口袋里握成拳，说：“事情超出了我的预料……机器人产生感情了。”

“……现在呢，在范哥想起来了，机器人还愿意当替身吗？”金有谦没有拐弯抹角，他话音刚落，朴珍荣的脸立刻转了个方向。

林在范牵着Mark正朝他们走来。

Mark的脸让金有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凑近了看，穿着不像，神态也不像，徒有一具相似的皮囊。

金有谦收敛了方才咄咄逼人的气场，唤了林在范一声。

林在范的精神不太集中，金有谦把自己的大墨镜摘下来他才认出来。

“我有些事想问你，珍荣。”林在范说完没等朴珍荣回答，就自行去路边拦下一辆的士，让Mark坐进去后交代了司机师傅几句便关上了车门。

朴珍荣没有回避的意思，但眼前这人随时都要晕倒的状态着实令人担忧，“你要不先回去休息……”

“不用。你也知道这件事吧？”林在范问金有谦。

“……换个地方说吧，我让我助理来接。”金有谦被他看的心里发怵，即使他在这件事情上最多算一个旁观者和求而不得的男二。

等待的过程中没人说话，三人站在治疗中心的走廊上，林在范低头发呆，金有谦的目光越过朴珍荣时不时瞥他一眼。方才林在范送走机器人的时候亲吻他额头的画面金有谦全都看见了，心里不是个滋味，他猜不透林在范在记起所有事情之后对这个和段宜恩长的一模一样的机器人会怀抱怎样的感情，整件事把林在范推到了一个尴尬的境地，他可以继续和机器人在一起，把他当成段宜恩的替身，不告诉机器人来龙去脉；但朴珍荣说机器人不是普通的机器人，这太不可理喻了，完全不符合常理，机器人有了自己想法得知自己被爱人当成前任的替身，他的反应会和人类一样极端也说不定。林在范又将面临一次失去。无论怎么想朴珍荣的做法都没有任何可取之处，除了给林在范平添痛苦。

本来这次回国就准备告白，短短的时间里竟能发生这么多诡异的事情。金有谦一想到就烦躁不已，也痛恨自己当初不够勇敢。

助手把三人送到了一个会所，金有谦说是熟人开的，环境安静不会被打扰，侍者把他们领到了一个包间关上了门。

朴珍荣等着林在范开口。

“当初我家里的照片，还有……他的衣物，都去哪了？”提到旧爱，林在范的声音有些颤抖。

“在我家里，那时我一次性寄到了美国……”

林在范似乎松了口气。

“……我送回来给你？”朴珍荣小声问道。

“不必了，你帮我收着吧。”

“那Mark……”

“我不知道……我现在看到他，”林在范的眼角又有些发红，“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休眠吗？”

“办法有，但需要他配合，最直接的方法就是程序自毁”

“不可以！”林在范没等朴珍荣说完就打断了他，“不能这么做，这样等于杀了他！”

朴珍荣被林在范突然的歇斯底里吓到，连忙噤声。在他的印象里，林在范一直是个果断的人，唯独在面对感情问题时会表现出犹豫的一面，当年面对段宜恩是，现在面对Mark也是。从Mark不受控制的那天起，他就知道林在范和Mark的关系会走向哪一个结局。自己却在帮他强行忘记了旧爱之后又给了他能刺激他记起旧爱的新欢。但在当时的情况下不让他选择性遗忘……朴珍荣不敢想象后果。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林在范给自己灌了一杯水，强迫自己镇定。

“……我很抱歉，应该道歉的人是我。”朴珍荣说。

林在范听他这么说反而笑了，“我就说你在整我，你还不承认。”

朴珍荣没接话，只是耸了耸肩，解释太多反而像在为自己辩解，即使知道林在范不会真的怪自己。

……TBC……

不能在20章完结，我哭了

全是前几天写的，今天打开文档，酝酿了很久心情还是十分愉悦……所以……单独发出

谦谦惨，荣荣也惨。这可能是一篇隐藏的all笔文吧

不给我点小心心我就卡在这里